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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剑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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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 00:35: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四十章兴师问罪
    “哦,哦,你看,我老人家几口老酒一喝,就糊涂了。”笑面神丐用手一拍后脑,笑道:“来,来,我给大家引见,这位是我老人家小老弟的媳妇儿,我小老弟,就是人称终南醉叟的便是,她可也不是等闲之辈,四十年前,江湖上出了名的女煞星,大家都称她夺命麻姑程大娘,哈哈,你们现在都知道了吧?”
    程老婆婆道:“晚辈正要向游老人家讨令,明天进剿太阴教,晚辈十年杀子之仇,终能得报,这是晚辈的有生之年的唯一大事,要你老人家派个差使才好。”
    笑面神丐耸肩一笑道:“我老人家要她们前去偷酒,就是给你送信去的,太阴教这些年着实网罗了不少高手,其中有一个老不死,出手歹毒得很,一提起这个人,我老人家就头痛得紧,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你这小老弟媳妇儿才能对付……”
    程老婆婆道:“你老人家别开玩笑了,连你老人家头痛的人,晚辈如何对付得了?”
    “我说的可是真话。”笑面神丐忽然正容道:“咱们的人手,我老人家都计算好了,就只有这个老不死,还没有人料理。”
    程老婆婆问道:“这人是谁呢?”
    “哦,哦……”笑面神丐「哦」了两声,才道:“法不传六耳,天机不可泄漏。”他说到这里,嘴皮微动,敢情是以「传音入密」和程老婆婆说话了。
    “晚辈遵命。”于化龙看在眼里,目中不禁神光闪动。
    笑面神丐一挥手道:“好了,你可以走了。”程老婆婆应了声「是」,又朝大家一一作别,转身往外行去。
    “好了,好了。”笑面神丐双手一合,站起身道:“现在大家都来喝一杯了。”他拿起满坛泥巴的一个小酒坛,道:“这是我那个小老弟媳妇儿在土下埋了已有二十多年的好酒,天下第一奇酒,不喝可惜了,来,来,每个人拿个酒杯来,最多大概也只能分得一杯呢,挨个儿来,我老人家给你们斟酒。”
    商小雯道:“师公,有事弟子服其劳,还是我来给大家斟吧。”
    笑面神丐道:“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这小半坛酒,你知道多名贵,溅出一滴,有多可惜,还是我老人家来倒的好。”
    万老夫人问道:“老人家,这酒有那么贵重么?”
    笑面神丐又接道:“你总听盟主老弟说过吧?这就是昔年「终南醉叟」酿制的「功力酒」,功能大补真元,恢复功力,这里有许多人中了散功毒,纵有解药,但功力消散,没有两三天休养,休想复元,咱们明天就要和人家去全力相拼,功力打了折扣,还能和人家拼个屁?所以这酒就成了大家的救命菩萨。”
    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青色瓷瓶,又道:“这是太阴教「七毒散」解药,现在挨个儿来,一人一粒,用这酒送下。”商紫雯早已取了几只茶盅来,放在桌上。笑面神丐一掌击碎酒坛上的泥盖,抓去封口,大家鼻中都可闻到一阵浓郁的异香。
    羊令公道:“果然好酒。”
    笑面神丐哼道:“你想多喝也不行。”说着,举起坛来,在几个杯中倒满了酒,催道:“来,于大侠,你先来。”一面把解药小瓷瓶递给了商紫雯,命她每人分给一粒。
    于化龙道:“于某那就有僭了。”走到桌前,商紫雯倾了一粒药丸,递给了他。
    于化龙伸手接过,就纳入口中,商小雯就递过一杯酒去。于化龙一饮而尽,笑面神丐突然伸手一掌,击在他后背「灵台穴」上。于化龙蓦然一惊,变色道:“游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
    笑面神丐朝他微微一笑道:“于大侠莫慌,你身中散功奇毒,我老人家这一掌,是给你震开全身经络,使药力,酒力,能迅速的散开,循经运行,你现在可以去坐下来运功调息了。”
    于化龙笑道:“原来如此,你老事前没有说一声,差点教于某大吃一惊。”
    笑面神丐嘻嘻一笑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快点去运功吧。”
    于化龙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才退后几步,席地坐下,心中兀自有些放心不下,偷眼看去,但见羊令公、凌江涛等人,都是用酒吞下药丸,笑面神丐也依样葫芦,在每人背后拍了一掌,这才放心。接着万老夫人、花真真等一干女将,也各人一杯,用酒吞下解药。
    笑面神丐又朝夏玉容、商紫雯姐妹道:“你们三个,服过老太婆三位雪莲子,每人再来喝一杯酒,功效更大,这是千年难得的好机会,莫要错过。”三人依言也喝了一杯。
    笑面神丐随手把酒坛封好,叫道:“万仲达。”
    万仲达连忙应道:“小的在。”
    笑面神丐道:“你过来。”万仲达应了声「是」,走到他面前。
    笑面神丐朝「功力酒」酒坛一指,说道:“这里还有小半坛酒,从现在起,你的任务,就是抱着这个酒坛子。”
    万仲达道:“明天大家不是都要到老子山么?小的也要抱着坛子去么?”
    笑面神丐道:“我老人家不是说了么,从现在起,一直到大破太阴教,别的事你都不管,你的任务就是抱着这个坛子,但你可不准偷喝。”
    万仲达道:“小的遵命。”
    笑面神丐道:“好,你现在抱着它,去运气行功吧。”万仲达答应一声,抱起酒坛,退了下去。
    全厅的人,服下解药,都在地上坐下,运功调息、只有夏玉容和商紫雯姐妹,依然分别站在门口,替大家护法。笑面神丐捧起身边酒坛,喝了一口,叫道:“喂,你们三个丫头,刚才喝了一杯「功力酒」,也该去坐息一会,这里有我老人家坐镇,诸邪不侵,保管没事,用不着你们戒备了。”三人听他这么一说,也就傍着老夫人等人,席地坐下,运起功来。
    偌大一座大厅,刹那之间,静得不闻一丝声音。不,声音是有,那是笑面神丐不时捧起酒坛喝酒,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咕咕」之声。渐渐,那「咕咕」之声,也听不到了。不,大厅上除了运功调息的人之外,方才还踞坐在木椅上喝酒的笑面神丐,已经不见踪影,连那个酒坛子也不见了。
    现在已经四更天了,大概再过一会,天就快亮了。一个晚上,虽然都称之为黑夜,但一夜之间,真正最黑最暗的时候,却是在天色将要快亮前的一段时间——四更天。月色已坠,参星已横,大地一片黝黑,西高庙像一只黑熊,峙立在黑沉沉的夜雾之下,庙前,几乎对面看不清人影。
    这时突然像两只飞鸟一般,有两道黑影,从天空疾坠而下。那是两个黑袍人,但就在他们飞泻落地之时,突然右首那人脚下一绊,上身一个前冲,几乎倾跌下去,他赶忙右脚一点,身子往上拔起,再飘落地面。左首那人同样在落地之时,突觉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子斜倾,几乎往左倾跌,他也同时左脚向左跨出,站住了桩。这原是两人飞身落地时,在一瞬之间发生的事。
    右首黑袍人身形一停,突然双目之中射出两道炯炯神光,盯住着左首那人,嘿然道:“阎老哥,你是和兄弟争功?”
    左首黑袍人回过头来,冷冷的道:“龚兄这话什么意思?”
    右首黑袍人冷笑道:“这还用说,你老哥不是为了与兄弟争功,兄弟飞身落地之时,你老哥就不会用脚横勾过来了,兄弟栽个跟斗,你老哥就脸上有光。”
    左首黑袍人怒哼一声道:“你胡说,方才明明是你趁兄弟飞落之时,冷不防推了兄弟一把,兄弟还没问你老哥这是什么意思呢?”
    右首黑袍人听得更气,大声喝道:“阎子奇,你才胡说,明明是你右脚横过来勾了我一下,我几时推过你了?”
    左首黑袍人怒声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是你左手推我,我会无缘无故倾跌出去?”
    右首黑袍人道:“对了,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你不勾我一脚,我会站立不稳?明明是你勾了我还想胡赖兄弟不成?”
    左首黑袍人道:“龚山民,告诉你,别人怕你「横贯手」,阎子奇可没把你放在眼里。”
    右首黑袍人忽然发出一个尖厉的长笑,喝道:“你一管铁尺,唬唬江湖同道可以,也唬不倒我龚老三。”
    原来这二人,正是太阴教两个护法,左首黑袍人叫做阎子奇,陕西人,外号一尺惊天;右首黑袍人叫做龚山民,山西人,外号横贯手,原是黑道中极有名头的人。今晚扫花门主花双双铩羽回去,两人在教主面前争功,赶来西高庙。
    不想甫一飞身落地,就起了争执,这也没错,这时天色虽黑,但此地是一片空地,并没第三个人,龚山民落地之时,被人勾了一脚,阎子奇被人推了一把,这不是对方故意寻衅,还是什么?阎子奇闻言不由得怒火大炽,嘿然道:“今晚若不是公事在身,兄弟真想讨教讨教你老哥的「横贯手」,到底有些什么惊人之艺?”
    “好,好。”龚山民听得更怒,尖厉的笑道:“谈到公事,这你老哥尽管放心,西高庙这些人,别说都中了毒,如今早就功力全失,剩了几个小丫头,没有中毒,凭咱们两个,还不手到擒来?咱们先不妨搁上一搁。”
    阎子奇冷然道:“你老哥的意思,是咱们先分个高下?”
    “没错。”龚山民道:“兄弟方才向教主讨令,你老哥就在教主面前,和兄弟争功,兄弟就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划比划,看看谁比谁强,再定行止。”
    阎子奇大怒道:“原来你果然存心和兄弟争功,无怪刚才出手向兄弟榆袭了,好,好,这么说兄弟若是不让你见识见识惊天尺,倒显得兄弟小气了。”
    右手从腰间一掏,取出他插在腰上的一支紫铜尺来,沉声道:“龚老三,兄弟让你先出手。”
    龚山民尖厉一笑说道:“一支铜尺,未必能胜得了兄弟一双肉手,阎老哥何须客气,有什么绝招,只管使出来,也好让兄弟瞧瞧,你阎老哥的尺,是否真能惊天?”
    “很好。”阎子奇越听越怒,突然大喝一声:“龚老三,那你就接着了。”右手挥动铜尺,「呼」的一声,朝龚山民拦腰扫去。
    他外号一尺惊天,这一尺光听声音,就可知道此入神力惊人,铜尺一挥之下,劲势奇大。龚山民和他相距不过二尺光景,待得对方一尺扫来,身子突然一个轻旋,右手一伸,在转身之际,反手顺势朝他尺上抓去。
    阎子奇怒极,心想:“你竟这般小觑于我?”扫出的铜尺,突然回头,反向龚山民手掌击去。这一下他变招极快,正好击中龚山民的手掌。
    龚山民外号「横贯手」,他手上功夫,自然有他独到之处,趁对方反击过来,立即运功去抓。阎子奇但感铜尺犹如击在棉花堆上,柔若无物,心知不妙,急忙收尺,哪知龚山民五指一拢,已把铜尺抓在手里。阎子奇只觉他抓住尺头,往里拉夺,当即左手吐掌,朝他当胸击去。
    龚山民一下抓住铜尺,看他挥掌击来,口中忽然冷嘿一声,同样左掌如刀,朝前迎出。但听「蓬」然一声,两掌击实,竟然秋色平分,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两个身子,同时被震得往后退出一步,但两人右手紧抓铜尺,却谁也没放。
    就在此时,阎子奇突然感到颏下奇痛,自己拂胸长髯,竟然被对方在震退之时,硬生生拉断了几根。龚山民也在此时,耳中听到「呸」的一声,对方一口浓痰,吐在自己鼻子上,竟然隐隐生痛。这下两人自然火上加油,怒火可遏,身形又突然一凑而拢,右手死命不放,两只左手,把自己的看家本领,全施展了出来,狠狠的向对方要害大穴进攻。
    掌、指、爪、拳,只要能伤到对方的招术,无不尽情使出,恨不得把对方立时置之死地而后快。四更天,天色黝黑如墨,两个人这一交上手,两团人影,几乎纠缠在一起打得好不凌厉。可惜这时候没有星月,也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如果有旁观的人在场,而又有些星月亮光的话,就可以发现翻翻滚滚纠缠在一起的两团人影之外,还有一个瘦小人影,不知是在帮谁的忙,也拳脚交加,东闪西闪打得十分起劲。
    可惜两个当事人气怒之下,谁也没有发觉,只觉自己肩、背、肘、腹、腿、胫等处,不是被重重击上一拳,就是被重重蹋上一脚,有时肩头衣衫被对方撕破,有时背后衣衫被人手爪抓去。总之这一场激战,已经不是名家较手,有招有式,而是变成两个无赖汉的缠斗,打了你一拳之后,收回手去,决不是空手,把你衣服撕下一块也好,再不就是扯你头发,拉你胡须,无所不用其极。
    不消片刻功夫,两人身上黑袍,早已撕得稀烂,连内衣也都撕成一条条的,露出了上身,而且各使利爪,连身上皮肤,都被对方指甲抓得绽出一条条的血痕来。脸上更不用说了,两个人发髻披散,头发和长须,也被扯落了不知多少,脸上也打得鼻青眼肿,遍体鳞伤,就是没伤到要害。
    越是如此,两个人越是不甘心,右手抓着铜尺,越不肯放,左手也越发加紧,打得更是猛烈。从四更到天亮,时间可并不太长,不多一会,东方渐渐吐露鱼白。这时北首大路上,又有一道人影如飞而来。这是一个高仅中等身材,身上穿着一袭长仅及膝的黄色布袍,须眉稀疏,左右双颊满是红白斑点的老人。
    这老人奔行之际,双足几乎离地数寸,身子好像在悬空浮着一般。就在他快要奔进庙前之时,只见路旁慌慌张张钻出一个头戴毡帽,帽檐压得很低的小老头,双手抱着一个酒坛,一眼看到黄衣老者,赶忙迎着叫道:“龙老来得正好,快去劝劝吧,那边两个老头,快打出人命来啦。”
    黄衣老者一楞,问道:“在哪里?”
    戴毡帽的小老头回头一指道:“就在庙门口。”黄衣老者随着他手指看去,果见庙门口不远的一块空地上,正有两个人扭成一团,打得难分难解。
    此时天色已经黎明,他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就已看清那两人正是教主派来的一尺惊天阎子奇和横贯手龚山民。不知他们何以舍了正事不办,自己人却打起来了?突然他想到这戴毡帽的小老头何以知道自己姓龙?会称呼自己「龙老」的呢?心中疑念一动,立即回头看去。
    就在这指顾间,哪里还有戴毡帽的小老头的踪影?举目四顾,这里除了二三十丈外的西高庙,并无人家,除了路旁稀疏藏不住人的几棵柳树,根本连一点人的影子也没有。这下直把黄衣老者看得心头不禁猛然一惊,暗道:“此人好快的身法,他居然能在自己眼皮子下,毫无声息的遁走,这会是谁呢?”他一时无暇多想,双足一顿,身形凌空飞扑过去,口中大喝:“你们还不住手?”一道人影,疾然朝两人中间泻落。
    激战中的两人听到喝声,便知是副总护法来了,心头一惊,便各自松手,往后跃退。原来这黄衣老者正是太阴教的副总护法龙斗星。说起这龙斗星,却也算得是个奇人,他原是甘肃平凉县的孤儿,幼时替人牧羊,有一天,无意中在路边摘食了一颗不知名的果子,回家之后,就寒热大作,烧得不省人事,而且脸上、身上,发出红白斑点,主人看他已是不治,就把他弃置山下。
    也是他命不该绝,遇上一位异人,发现他吃的那颗果子,乃是人间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药,只是此药乃是纯阳之物,毒性也奇烈,必须配制其他药物,合成药丸,方可服食,他小小年纪,如何承受得了?
    这就把他带回崆峒山去,一面喂以药丸,一面以本身真气替他全身推拿,这样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把他一条小命挽救回来,从此也就做了这位异人的徒弟,因此他身上和脸上的红白斑点,一直没有消褪,异人因他脸上红白斑点,生得如同星斗一般,就替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斗星,每天教他静坐练气和修道的功课。
    一晃十年,他年事渐长,自然耐不住山中枯燥无味的静静岁月,终于瞒着师傅,偷偷下山。他服了那颗异果,又经十年练气,虽然没学过武功,但内功造谐,已是十分惊人,不久就渐渐闯出万儿来了。数年之间,就有不少武林成名人物,折在他手下,大家因他生相怪异,给他取了个名号,叫做「生死判」,他也以此自豪。
    尤其凭仗着他的天赋和悟性,凡是和他动过手的人,就把人家一招一式,牢记在心,日积月累,居然给他记住了各门各派不少招式,去芜存精,融会贯通,居然独创了一套杂锦拳掌。以他内功之高,与人动手,都不出一两个照面,因此名头也就越来越响。
    龙斗星曾几次单独找上少林、武当,要去和当今领袖武林的两大门派较技。少林、武当的人,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自然不肯和他这样一位旁门出身的野狐禅较技,婉言谢却。少林、武当二派越不肯和他较技,旁门黑道中人就把他捧得越高,就这样,他也离正派越远,入邪道越深。
    不过他有一点好处,就是始终不忘恩师幼时训诫,不近女色,不乱杀无辜,因此江湖上把他看成亦正亦邪,半正半邪的人物。现在他竟然被太阴教所笼络,担任起副总护法来了。这是一位传奇人物,因此作者要把他来历,略为叙述了。
    闲言表过,却说生死判龙斗星泻落当地,龚山民和阎子奇慌忙躬着身,异口同声的叫了声:“副座。”
    龙斗星目光严厉的望了两人一眼,沉哼道:“你们忘了此行任务?”
    龚山民气呼呼的道:“副座来的正好,属下奉命赶来,不料阎老哥和属下争功,趁属下飞落之际,居然用脚横勾过来……”
    阎子奇抢着道:“副座,属下根本没有勾他,是龚兄先推了属下一掌。”
    “胡说。”龚山民道:“属下绝对没有出手推他了,明明是他勾了属下一脚。”
    阎子奇道:“属下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勾他,是他先发掌推了属下一把。”
    龙斗星道:“二位都是成名多年的人了,如何在动手之时,像街道上的无赖汉一般,乱撕乱扭,这要传出了江湖,岂不是个笑话、你们自己看看,身为本教护法,竟然如此狼狈不堪。”
    龚山民接说道:“回副座的话,属下右手压住他惊天尺,左手和他左手攻拒封拆,根本没撕他的衣衫。”
    阎子奇道:“副座,属下的衣衫,不是他撕的,还会有谁?”
    龙斗星朝阎子奇问道:“你呢,你有没有撕他的衣衫?”
    龚山民道:“属下右手使尺,被他抓住,并未放手,他左手发掌攻来,属下和他正在互击,怎会去撕他的衣衫呢?”
    龙斗星想起方才捧着酒坛的小老头形迹古怪,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问道:“当时你们可曾看到有第三个人在场么?”
    “没有。”龚山民道:“只有咱们两人是同时飞落的。”
    龙斗星朝阎子奇问道:“你也没看到第三个人。”
    阎子奇摇头道:“没有。”
    龙斗星道:“好,你们刚才把动手的情形,给本座详细说上一遍。”两人抢着把方才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龙斗星口中忍不住沉哼一声,说道:“你们两个,在江湖上跑了半辈子,被人家耍了狗熊,还一点都不觉得么?”
    龚山民道:“副座以为有第三个人在属下两人之间,互相挑衅,这不可能。”
    阎子奇道:“当时确实没有第三个人。”
    龙斗星哼道:“据本座看来,用脚勾龚护法,用掌推阎护法的,分明另有其人,后来你们两个各有一手,互握铜尺不放,以二位的武功,只有一只手可以和对方互作攻拒,绝不可能去撕对方的衣衫。因为有机会撕破对方的衣衫,这一机会,怎不狠狠的给对方一掌?可见这撕破你们衣衫的人,也就是在你们飞身落地之时,勾你一脚,推你一掌的人了。”
    龚山民、阎子奇听得不禁一楞,说道:“此人会是谁呢?”
    “呵呵。”有人笑了一声,说道:“这位老哥果然把他们劝解开了,这样就好,朋友咯,有什么大不了的宿仇,非拼到底不可,小老儿一看有人打架就怕,我这几根老骨头,都发脆了,一下都碰不起,所以不敢上来劝解。幸亏路上遇上这位老哥,才请他来给二位拉扯开,现在好了,已经没事了,二位还是快些回去吧,洗把脸,换换衣衫,朋友总归是朋友,打过也就算了。”这说话的人还站得老远。
    龙斗星回头看去,只见七八丈外,一棵大树下,蹲着一个醉态可掬的小老头,头上覆一顶毡帽,身边还放着一个酒坛,那不是方才要自己过来劝架,后来一转眼失去踪影的小老头,还有谁来?一时心中有数,回头叮嘱道:“你们两个先回去,本座还有些事儿要办。”
    这时晨曦已经出来了,龚山民,阎子奇身为太阴教护法,竟然闹得个鼻青眼肿,衣衫破碎,自己也觉得狼狈不堪,闻言赶紧应了声「是」,两人同时掠身飞驰而去。
    龙斗星脚步沉稳,缓缓的朝戴毡帽的小老头走了过去,冷然道:“老哥就是方才要兄弟过来劝解他们打架的那一位了?”
    小老头眯着眼睛,笑道:“是啊!小老儿最怕有人打架了,看到他们打架,就不敢过来,幸好遇上你,才请你来劝解劝解的……”
    龙斗星道:“你老哥知道我姓龙?”
    “你老哥姓龙?”小老头眨了眼睛,笑道:“小老儿怎么会知道呢?”
    龙斗星道:“但你方才明明叫我「龙老」,你忘了,龙某却听得清清楚楚。”
    “龙老,小老儿几时叫过你龙老?”小老头偏着头,忽然「啊」了一声,笑出声来道:“你老哥大概听错了,小老儿是苏州人,方才心里一急,就叫出依来,侬,就是你,侬老,也就是你老了。”
    “真是如此?”龙斗星右手暗暗蓄势,嘿然道:“方才他们飞落之时,不是你从中挑衅,勾了龚山民一脚,又推了阎子奇一把,他们如何会打起来的?”
    小老头蹲着的人,忽然站了起来,瞪着两颗眼睛说道:“你老哥说什么?我几时勾他们一脚,推他们一把了,你……你这可冤枉好人了。”
    龙斗星冷然道:“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你老哥究是何人?”
    “光棍?”小老头听了这句话,不禁有些发火,瞪大一双豆眼,气呼呼的道:“你说小老儿是光棍?小老儿老伴还没死,家里儿孙一大堆,告诉你,我有七子八女十三孙,你怎么说我是老光棍?你……明明是咒我……你……你活了一大把年纪,才是老光棍。”
    龙斗星明知这小老头是故意和自己夹缠,此人分明是个高人无疑,心中暗暗冷嘿一声,突然脸色一沉,厉声喝道:“本座不管你是谁,你既然看到我两个属下狼狈而去,你就死定了。”
    小老头敢情最忌讳「死」字,听他说出「你死定了」这句话,气就更大,双手叉腰,大声道:“你当小老儿好欺侮的,老实说我老人家的儿子都比你大了,你敢咒我老人家死,我就和你没个完,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老人家先死?”他双手掳掳衣袖,大有饱以老拳之意。
    龙斗星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心里暗自冷笑,忖道:“我正要试试你。”这就右手一举,缓缓伸了过去,口中嘿的笑道:“老小于,你再敢对本座出言无状,我就劈了你。”
    “你敢劈我?”小老头胸脯一挺,大声道:“我老人家活了九十八岁,还没人敢碰我一下,你……你是什么东西,敢拿掌劈我?好,你劈、你劈。”他竟然随着话声,挺起胸脯,硬是往龙斗星手掌亡凑去。
    龙斗星不知对方底蕴,掌上自然凝聚了八成力道,此时眼看他往掌上撞来,还以为对方仗着护身真气,想乘自己不备,猛然下手,因此又增加了两成力道。哪知小老头胸脯撞上自己掌沿,才发现这小老头竟然只是一个没有练过武的普通人。
    要知他此时掌上凝足了十成力道,小老头的胸脯虽是自己凑上去的,但一凑之下,掌上立生震弹劲力,这还得了?等到龙斗星发觉对方不会武功,小老头口中「啊」了一声,一个人就像猛力的撞在弓弦上一般,呼的一声,凭空飞了出去,一下震出一丈开外,再「啪哒」一声,背心着地,跌坠在地,四肢一伸,就没再动。
    龙斗星没想到这小老头竟然不会武功,要待收掌都已来不及,他想起方才叫自己过来劝架,忽然不见踪影。也许是真的怕看打架,他身子瘦小,躲到树身后面去了也说不定,自己误把他认作了高手,心中不禁有些歉然。
    这就举步走了过去,正待伸手入怀,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喂他几粒,哪知目光一接,那小老头眼珠凸出,脸如死灰,看情形已被自己掌力震毙了。再俯下身去,一探鼻息,果然已经气绝,心中还有些不信,暗道:“自己掌力未吐,是他自己凑上来的,最多也只是被震重伤,不至于死。”
    忍不住伸手往小老头胸口摸去,但觉他胸口软成一堆,胸骨已经全碎,不觉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夫下山以来,五十年之中,从未误杀一人,你这位老哥实在太逞强了,没练过武,怎好把胸脯往我掌上凑过来呢?”
    话声方落,突然身后像一个蚊子般轻的声音传入耳朵:“是你杀了我,还不认帐,我要到阎王殿去告你一状。”龙斗星听得猛然一惊,急忙回身看去,身后哪有什么人?
    再看地上,小老头直挺挺的躺着,分明已经气绝多时。死人当然不会说话,何况小老头躺在自己面前,话声却是从自己背后传过来的。这真是怪事,而且此时又是大白天,早晨的太阳,黄澄澄的照在草坪上。生死判龙斗星一生从不信邪,但方才听到的声音却明明是小老头的声音,这使他感到无比的震惊,但人死不能复生,他内心深感歉疚的看了小老头尸体一眼,摇摇头,回身就走。
    说他走,当然有些不妥,他是双脚一顿,长身掠去,朝北奔行而去。就在他腾身掠起之际,耳中突然听到一个极细的声音在身后,喊道:“喂,喂,龙斗星,你还我命来。”
    龙斗星腾身掠起,就像流矢掠空,身法何等快速,但就在他一路飞掠之际,但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趿趿他他」的拖鞋之声,不徐不疾,一路跟了下来。龙斗星听得奇怪,忍不住脚下一停,刹住身子,回头看去,哪有什么人影?连「趿趿他他」的声音也顿告寂然。
    他自然不信邪,就继续腾身掠起,他才一掠起,身后「趿趿他他」的声音又随着响起,他也就不去理他,继续奔行。只听耳朵边又有一个极细的声音喊道:“喂,龙斗星,你跑得慢一点,我上了年纪,跟不上你呀,跟不上,又如何向你索命呢?”
    龙斗星几乎怀疑是自己心里疑心生暗鬼,但又明明听得十分清楚,不觉又停下步来。回头看去,身后实在没有半个人影,以自己的功力,若然有人,绝逃不过自己的眼睛。而且只要自己一停,身后「趿趿他他」的声音也立即随着停止,心头止不住暗暗惊异,忖道:“这到底是人是鬼?”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瞥见前见不远的一棵树根底下,蹲着一个醉态可掬的小老头,头上覆一顶毡帽,身边放着一个酒坛子,那不就是刚才被自己一掌震碎胸骨,已经身死的小老头还有谁来?这情形,不是和方才庙前一棵大树下,看到的情景一般无一?
    龙斗星还当自己眼花,不觉用手揉揉眼睛,定睛看去。太阳直接照在大路旁树下,那小者头果然蹲在树下,眯着眼睛笑道:“小老儿最怕有人打架了,看到他们打架,就不敢过来,幸好遇上你,才请你过来劝解的。”这话,也正是方才那小老头说过的话。
    龙斗星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他一个飞掠,落到小老头面前一丈来远,便自停住。小老头抬起头,霎了下眼睛,笑嘻嘻的道:“你是不是又要问小老儿,怎么知道你姓龙的了?”现在已可证实小老头果然没死。
    龙斗星心知遇上了高人,双目精光暴射,步履沉重的朝小老头走去,他每跨一步,坚实的干泥巴地上,都陷下了寸许深的脚印,可见他已把全身力道都凝聚到十二成了,左手按在腰际,右手隐在大袖之中,一直逼到小老头三步左右,才嘿然道:“阁下真人不露相,果然是位高人。”
    小老头对他的逼近身前,似是毫不在意,依然蹲立如故,仰起头,嘻的笑道:“小老儿自然是真的人,绝不是鬼,方才只是和你玩的,嘻嘻……哦,高,我可不高,小老儿站起来,还不到你肩膀,你自然比我高得多了。”不待龙斗星开口,眨着眼睛,又道:“你也跑得累了,要不要坐下来,喝一口酒,我这酒可比一般酒店卖的,要好得多,又醇又香……”
    龙斗星一袭长袍都像灯笼般鼓了起来。沉笑道:“阁下还在龙某面前扯淡?”
    小老头哦了一声,点着头道:“淡是淡了一些,但后劲可大得多。”
    龙斗星看他还在和自己缠夹,不由怒气勃发,仰首洪笑一声,喝道:“龙某手掌的后劲也不见得小。”喝声出口,右手一振,一只巨灵般的手掌,脱袖而出,快若闪电,朝小老头直劈而下。
    双方距离极近,小老头蹲在地上,龙斗星身材较高,伸手之间,几乎已经到了小老头的头顶。这一掌当真像迅雷乍发,一团掌风,轰然有声,劈了下去。小老头骤不及防,不由得吃了一惊,抬头望望龙斗星劈来的手掌,嘴里嚷道:“你这做什么?”这句话的工夫,龙斗星巨灵般手掌,压顶而下,离他头顶已不过数寸光景。
    但听砰然一声巨震,掌风旋若雷劈,把小老头蹲立的地方打成了一个大坑,泥土飞扬,黄尘弥漫,但龙斗星竟然打了个空。龙斗星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么近的距离,会打不到小老头身上,但他发掌之时,两眼一直凝注着小老头,一眨不眨,也看得清清楚楚!自己一掌劈落之时,他还抬头望了自己手掌一眼,又说了一句话,才抢起酒坛躲开去的,这简直是不可能之事。
    试想自己这一掌,何等神速,掌势一出,就可击上对方头顶,就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在自己发掌之时,再出手封解,都已嫌迟了。小老头如何还能抬起头来看自己手掌,再慢吞吞的说话,再抢着抱起酒坛,再举步跑开,这要多少时光?
    这好像自己劈下的毒掌,等着他离开了再劈下去的一般。事实当然绝不如此,这自然是小老头的动作,看来十分缓慢,实则神速无俦。龙斗星心头突然一动,忖道:“莫非此人精擅道家的「缩时之术」不成?”
    就在他一怔神之际,天风吹过,黄尘渐散,小老头居然一手抱着酒坛,就站在他右首三步之外,歪着头望着他,神色不悦的道:“我老人家看你跑累了,好心好意请你喝口酒,你怎地跟我动起手来了,这下幸亏没打上,要是给你打上了,我这几根老骨头,不是全拆散了?有话好说,何必动武呢?”
    龙斗星看他神情,分明是有意揶揄,心头更是怒恼,目射凶光,厉笑道:“老小子,你再接龙某一掌。”这回他觑定了小老头,右足猛地向右跨出,右手箕张,一记「游龙探爪」,朝小老头当胸抓去。
    小老头「嘻」的一声,耸着肩笑道:“方才你使的「泰山压顶」,是泰山派的手法,这记「游龙探爪」,是从华山派偷学来的,你怎么尽偷人家的?唔,看来还有几分蛮力。”他右手抱着酒坛子,这回没再躲闪,随着话声,右手一推,把抱着的酒坛朝龙斗星抓来的手爪上推去。
    他敢情只顾说话,忘了躲闪,等到龙斗星手爪到了身前,心头一急,才用酒坛来挡一挡。试想龙斗星在江湖上,可以算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这一抓之势,力贯五指,就是山石,也得被他抓下一把来,区区一个酒坛,如何抵挡得住,不被他击成粉碎才怪。
    但怪就怪在这里,龙斗星这一记发招之快,比方才劈落的一掌,自然又加快了许多,但小老头噜哩八嗦说了一大堆话,才把酒坛推出,龙斗星期到他面前抓出的手爪,应该一发即至,却就像等着他把话说完,推出酒坛来的时候,才抓到。
    但听「扑」的一声,五指钩曲得像铜条的手爪,抓在酒坛身上,不但没把酒坛击碎,这酒坛好像生铁铸成的一般,反而震得他五指隐隐作痛。龙斗星究非等闲之辈,出手奇快,右爪才发,左手随着一掌,朝小老头拦腰横劈过去。
    “嘻嘻。”小老头笑着道:“说你没出息,你就没出息,这一记「天外飞虹」又是偷学峨嵋派的,到底有没有一招半式,是你自己的?”龙斗星左手抬出之时,右手也刚好击上酒坛,此时突觉酒坛一滑,向左移去,又是「砰」的一声,左掌也击在酒坛上。
    这回他只觉酒坛好像煨在火堆里的一般,奇烫无比,手掌击在上面,「滋」的一声,就和皮肉烫焦了一般,痛澈心肺,心头不由大惊,急忙撤掌后退。心中兀自不信,暗道:“就算你练成「三阳神功」,能运起三昧真火,把酒坛烤热,也绝非转手之间,就能办到,自己右手击上酒坛之时,酒坛还是冰凉的,如何能在滑到左首的一瞬之时,就把酒坛烤热了?这是哪一门邪功?”
    小老头依然没事一般,抱着酒坛,笑嘻嘻的道:“你怎么一直跟我这坛酒过不去,叫你喝,你又不喝,偏要左一记,右一记的拍着酒坛子,幸好你没用力道,要是把酒坛子打碎了,岂不糟蹋了大半坛好酒,还害我老人家连瘾都过不成了。”
    经过这两招攻击,生死判龙斗星自知绝非人家对手,不禁有些气馁了,望着小老头,迟疑的道:“龙某自知不是阁下对手,阁下究是何方高人?”
    小老头望望他,忽然嘻嘻一笑,才道:“你问我老人家是谁?我有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龙斗星道:“龙某洗耳恭聆。”
    小老头道:“好,我老人家被你两记重手法,逼出了我一身的气,现在浑身没劲,先让我喝口酒,提提精神。”说到这里,两手捧起酒坛,咕咕喝了两口,用衣袖揩揩嘴角,笑道:“我老人家站的时间多了,脚会麻,还是蹲着说吧。”龙斗星知道他故意如此,也就没有说话。
    小老头果然蹲了下来,笑了笑道:“大概……”他扳起指头算了算,才点着道:“唔,这故事该有五十个年头了,我有个当道士的老哥哥,住在一处山洞里,他一生别无所好,就是喜欢喝酒,洞口,堆着许多酒坛子……”龙斗星听得神情似乎一动。
    小老头没去理他,续道:“我就告诉他,要想做神仙,就不可喝酒,喝酒只能成酒仙,成不了神仙,我那道士哥哥说:“上八洞神仙,汉钟离、铁拐李、吕洞宾哪一个不喝酒的?他们不都是神仙么?他依然喝酒如故。”接着笑了笑道:“我说这话,只是说明我那道士哥哥洞门口那许多酒坛子的来历罢了。”龙斗星没有说话。
    小老头续道:“就是五十六年前的春天,我上山去看他……”他口气微顿,重又补充道:“哦,我该说清楚,我和这位道士哥哥,大概已有十二三年没见面了,既然去看他,而且又知道他尝酒如命,因此特地在凤翔去买了两篓子最好的西风酒……”
    他又举起酒坛,喝了两口,接道:“这十二三年没见面,我那道士哥哥居然收了一个徒弟,那小子才十四五岁,却天生是个调皮捣蛋的坯子,他看我左右两手抱着两个五十斤的酒篓子上山,正走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当口……
    他说到这里,忽然朝龙斗星裂嘴一笑,问道:“老哥,你当那小子有多淘气?刚从他师傅那里学会了弹麻雀的本领,一眼看到我老人家抱着酒篓子上山,竟然把我手上的篓子,当作麻雀来弹,幸亏那石子小。没把酒篓子弹破,我老人家一生气,就大声嚷了起来:「好小子,你欺负我老人家,等下回上了山,我就去告诉你师傅……」”龙斗星听得脸色连变。
    小老头依然自顾自的说道:“那小子年纪虽小,却蛮横得很,听我要去告诉他师傅,索性一不作、二不休,虎的跳将出来,呼呼两拳朝我老人家当胸就打,嘻嘻,我老人家就是和方才一样,身子没动,只把酒篓子推过去,让他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击了两拳,那小子小拳头击在酒篓上,自然很痛,就哭了起来,你说可笑不可笑?”
    龙斗星身躯一颤,叫道:“你……”
    “别打岔。”小老头嘻的笑道:“我故事还没说完呢,自从那年去看了我道士哥哥,一晃眼又过了八九年,我老人家再上山去,那小子已经不在了。据我那道士哥哥说,他是私自逃下山去了,我老人家听得很气,大骂那小子忘恩负义,下山去非把他揪回山去不可。哪知我那道士哥哥因为抚养了他十多年,人总是有感情的,他说:「他这里住不惯就由他去吧,反正人已经长大了,已经能够自食其力,我也不用再为他操心了。」”
    “最后我那道士哥哥还再三托付我老人家,看在我们结交一场,务必要我老人家多照应照应他,这小子,如今算起来,也该有六十四五岁了……”
    龙斗星目光直注,惊诧的道:“你……究是何人?”
    小老头伸手挺挺毡帽,又似乎觉得不对,索性一下把毡帽摘了下来,露出秃得疏朗朗的尖顶,眯着眼睛,笑道:“你还记得?那就看看我老人家是不是还是老样子?像不像?”
    龙斗星看了小老头一眼,慌忙扑的拜了下去,说道:“你老果然是游师叔,一点也没有变,还是从前的老样子,弟子有眼无珠,方才不曾认出是你老人家来,还望游师叔……”他说了一大堆,哪知抬目看去,哪里还有小老头游师叔的影子,心头方自一怔。
    只听身后响起小老头声音说道:“我老人家最不喜欢看人家做磕头虫,你小子还爬在地上不起来,我老人家一气就走啦。”这小老头不用说,自然就是笑面神丐游一夔了。
    龙斗星慌忙站了起来,说道:“游师叔,恩师他老人家……”
    “死啦,他是醉死的。”笑面神丐摇着头道:“仙道无凭,但我这位老哥酒仙是做到了。”突然面情严肃的道:“他仙逝的那天,正好我老人家在他那里,他要我告诉你,崆峒一支要你继承道统……”
    龙斗星目蕴泪水,摇头道:“我不配,我无颜见到恩师,纵然他老人家已经仙去,我不配继承他老人家的道统。”
    “你配。”笑面神丐沉着声道:“我老人家说你配,你就配。”
    龙斗星用力抓着他的头发,痛苦的道:“我真的不配。”突然转身奔去。
    “给我站住。”笑面神丐大喝一声,人已「呼」的凌空飞去,越过龙斗星头顶,一下落到他面前,沉声道:“你放下手来。”龙斗星慑于他的气势,果然依言放下掩面双手。
    笑面神丐又道:“你可知道我老人家为什么说你配吗?”
    龙斗星道:“弟子不知道。”
    笑面神丐嘿了一声,才道:“这就是你不对,既然不知道,就该问个缘故,难道我老人家还会胡说八道不成?”不待龙斗星答话,接着道:“你师傅崆峒传人虽然一生谨严,但崆峒派不在江湖各大门派之内,就是修练的内功,也不是玄门正宗,所以你师傅也修不了仙道,嘻嘻,其实玄门正宗,又有谁修成了真仙?”他说这些话,龙斗星自然不好插口。
    “咱们把话说远了。”笑面神丐耸耸肩,续道:“我老人家和你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崆峒派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也不是旁门左道,这就是说,你不用自认为所作所为,不是正派而感到自卑,不肯继承你师傅的道统,你师傅的道统,你不继承,还有谁继承?”龙斗星没有说话。
    笑面神丐又道:“再说,你下山五十年,你真以为你师傅不闻不问么?因为你虽然妄自尊大,但一直不忘师训,不妄杀无辜,你师傅才算心安,否则以你这点能耐,只要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你师傅不追回你的武功,废了你么?”龙斗星听得惊出一身冷汗。
    笑面神丐接下去道:“再说,你师傅仙去之后,这三年来,我老人家受你师傅重托,也一直在察看你的行为,若是我老人家看不过去,我会说你配么?”
    龙斗星道:“弟子听了游师叔的训诲,顿觉今是昨非,恩师养我教我,我竟偷逃下山,从此置恩师于不顾,我实在是罪孽深重,弟子敬遵你老人家的指示,即刻回山,面壁思过,以赎前愆……”
    “别忙,别忙。”笑面神丐摇着手道:“你自知罪孽深重,回去面壁思过,就可以赎前愆了么?”
    龙斗星一怔,问道:“你老人家的意思……”
    笑面神丐朝他裂嘴一笑,道:“眼前就有一件天大的功德,比你去面壁思过,坐一百年,一千年还好。”
    龙斗星躬身道:“还望游师叔指点。”笑面神丐一手捧着酒坛,朝他低低的说了几句。
    龙斗星恭敬的点着头道:“弟子受教。”
    笑面神丐嘻嘻的笑道:“那就快去吧。”龙斗星应了声「是」,双脚一顿,人已破空电射而去。
    晨曦照在西高庙东院,一阵悠扬而有韵律的钟声,传到盘膝席地而坐,正在调息运功的众人耳中,一个个睁开眼来。经过这将近一个更次的运气行功,奇毒已解,再加「功力酒」补盛真元,此刻谁都感到全身真力充沛,气机流畅,比没没有中毒以前,精力更加旺盛。万仲达双手抱着小半坛「功力酒」,首先一跃而起。
    于化龙道:“这功力酒果然神效无比,当真是天下第一奇酒。”
    羊令公接口笑道:“兄弟等此间事了,也要遍历名山大川,采集灵药,浸它一坛。”
    连三省道:“羊掌门人也不用泡浸旁的灵药,只要找到一支千年参王,浸了酒,就和「功力酒」足可媲美了。”
    羊令公道:“千年参王,天材异宝,可遇而不可求,但二、三百年的野山人参,却不难找得到。”
    万老夫人道:“天色已经大亮,诸位功力也都恢复了,咱们就可以商量商量如何破老子山了。”
    花真真道:“夫人说得极是,咦,游老人家呢?”大家经她一说,回头看去,果然不见笑面神丐的踪影。
    于化龙道:“游老人家游戏风尘,有如神龙见首,他既然走了,老嫂子,这破太阴教的行动,该由老嫂子来领头才是。
    万老夫人道:“老身女流之辈,怎敢当此大任,依老身看,于大侠领袖群伦,此次行动,自该由于大侠来领导了。”
    桂豪年道:“万老夫人说得极是,于大侠不用再推辞了。”
    于化龙一手捋须,巨目朝众人一抡,轻咳一声道:“消灭太阴教是武林各大门派,干百同道求生存的唯一之道,自古道长魔消,邪不敌正,这也是千古不易之理,兄弟忝为武林的一份子,为维护正义,消弥乱源,自是义不容辞之事……”
    “说得好。”众人突然听到这句话,正是笑面神丐的声音,急忙回头看去,但见笑面神丐依旧蹲坐在昨晚坐的地方,他身边放着一个酒坛,好似一直没有动过。厅上这许多人,竟然没有人看到他何时回来的?
    商小雯喜道:“师公,你回来了。”
    笑面神丐喝得醉醺醺的,眯着眼,打了个呵欠,说道:“我老人家一直坐在这里,又没出去过。”
    商小雯道:“你老人家骗人,你没出去,我们这许多人,怎么会没看到你的呢?”
    笑面神丐嘻的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你们都在这里运功调息,我老人家不是在替你们护法么?护法就是不能让敌人潜入,伤害到你们,所以我老人家摇身一变,使的是隐身术,不让什么人看到我老人家,这样就可以监视奸人蠢动,他看不到我,我可以看得到他,岂不妙哉?”
    商小雯眼睛一亮,问道:“师公,你老人家真的会隐身术?”
    笑面神丐道:“我老人家骗你作甚?”
    “啊。”商小雯喜孜孜的道:“师公,你教我可好?”
    笑面神丐道:“这是道法,你年纪还小一时也学不会,这样好子,待回咱们到了老子山,我老人家在你顶门上画一道隐身符,你可以看到人家,人家就看不到你了,你就可如入无人之境,东给他一拳,西给他一脚,没有人知道是你打了他们。你看好不?”
    “好,好。”商小雯喜得拍手道:“这才好玩呢,师公,你现在就给我画好不。”
    笑面神丐道:“这时不成,这可不能让人家看到的,现在有许多人看着,那就不灵了。”
    商小雯道:“那师公,你什么时候给我画呢?”
    “这时还早。”笑面神丐道:“而且也不能让人知道,你先站到边上去,咱们先商量正事儿。”商小雯信以为真,果然乖乖的站到边上去了。
    笑面神丐捧着酒坛,「咕」的喝了一口,用舌头砸砸嘴角,直起身,一下跳到中间一把椅子,双手一摇,道:“现在大家都坐下来,听我老人家封神了,今日一战,非同小可,不但是正邪存亡之机,也是每一个人的生死关头,不论何人,只要一个不巧,就身败名裂,那就是封神榜上有名了。”大家都知道他说话亦庄亦谐,但有时也口没遮拦,有时也隐藏玄机,因此谁也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听着。
    笑面神丐接着道:“我老人家方才说的是开场白,现在言归正传了,今天,咱们进攻老子山,必须有个领头的人,如果没有,岂不成了群龙无首……”
    万老夫人道:“游老人家,我们大家都听你的指挥,你老人家就是我们领头的人了。”
    “不成,不成。”笑面神丐双手连摇着说道:“我老人家捧着一个酒坛子,终日酒不离口,喜欢喝酒的人,容易误事,你们浩浩荡荡的杀奔老子山,我老人家半路里忽然醉倒,这该怎么办,所以一百个不成,一千个不成……”
    “嗨!你们别插嘴好不,听我老人家封神。”笑面神丐伸手一指于化龙,口中「咄」了一声,喝道:“于化龙听令。”
    于化龙起身拱手道:“在下恭候老人家差遣。”
    “咳,你这就不对。”笑面神丐道:“我叫你听令,你就该朝上拱手说「末将恭听将令」,那才像调兵遣将呀,来,再来过。”他果然装模作样的在椅背上一坐,一指于化龙又「咄」的一声,喝道:“于化龙听令。”大家看得都忍俊不禁,但谁也不敢笑出声来。
    于化龙平日是个规行矩步的人,但笑面神丐辈份甚高,不得不依着他拱拱手,道:“末将在。”
    笑面神丐半蹲半坐,屁股坐在椅背上,大声道:“老夫封你为征北大元帅,统率全班人马,征讨老子山,荡平太阴教,不可心怀贰志,若有贰心,那就是封神榜上有名的人了……”
    “啊,啊,不好……”原来他指手划脚的说话之时,一个不留神,屁股在椅背上没有坐稳,一个元宝翻身,往椅后摔了下去。
    商小雯急忙问道:“师公,你没事吧?”
    笑面神丐已经很快爬了起来,自己解嘲的道:“没关系,这样摔一跤,还摔不伤我。”他双手一甩,连连摇头道:“这不好玩,我不来啦。”于化龙给他方才这几句话,说得脸上变了颜色,但因笑面神丐从椅背上摔了下来,大家只顾看望笑面神丐,就没人注意到他。
    此时于化龙神色凝重,徐徐说道:“游老人家,咱们此行,关系重大,应该好好计议计议,不可再以儿戏出之。”他说得义正词严,自然是对笑面神丐方才的举止,大为不满,含有切责之意。
    大家也都知道笑面神丐游戏风尘,但绝不会信口胡说,方才他对于化龙说的话,虽似戏言,但也未免过份了些,难怪于化龙面有不怿之色。万老夫人连忙接口说道:“游老人家,时间不早,该如何分派,你老就派遣人手,我们也该动身了呢。”
    “嘻,嘻。”笑面神丐耸耸肩,道:“我老人家方才不是已经派好了么?于大侠是咱们这一行人的领头,统率大军,一切应对,都可由于大侠出面,你万老夫人是副主帅,率领女将,一同直奔老子山,和太阴教正面对阵。”
    于化龙道:“游老人家呢?难道不和我们同行么?”
    笑面神丐笑了笑道:“我老人家自然也要去,只是你们是堂堂正正的从大门去,我老人家却要偷偷摸摸的进去,才能里应外合。”一面朝着万老夫人拱拱手道:“不过我老人家想跟夫人借调一个人,充充我的跟班。”
    万老夫人道:“老人家要谁跟你去呢?”
    笑面神丐一指万仲达道:“自然是万总管了,他好给我老人家捧捧酒坛子。”
    万老夫人道:“仲达,你就跟游老人家去好了。”
    万仲达大喜道:“小的能够追随游老人家,这是小的荣幸。”
    笑面神丐嘻的笑道:“荣幸也没什么荣幸,只是我在你头顶画上一道「符儿」,保管谁也看不到你了。”
    商小雯抢着道:“师公,你老人家答应过我的,怎么忘了?”
    “别急……”笑面神丐挥挥手道:“你不是要凑热闹,显显身手么,这是好机会,过了今天,就算你学了一身武功,也没处用了,你如果跟着我老人家进去,隐了身,可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和人厮杀,你自己挑吧。”
    商小雯想了想,道:“那我还是跟万伯母去,好好的杀他一场,比跟你老人家不能出声、不能厮杀要痛快得多了。”
    笑面神丐笑道:“就是这么说咯。”接着回头叫道:“万总管。”
    万仲达忙道:“小的在。”
    笑面神丐道:“咱们走。”一手抱着酒坛,当先往外行去。万仲达也抱着半坛「功力酒」跟在他身后而去。
    于化龙等两人走后,才朝大家抱了抱拳,道:“老嫂子,诸位老哥,咱们此去老子山,虽是一路同行,但也要有前后左右,互相策应,因此兄弟觉得大家应该分作四起,才能灵活运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羊令公点头道:“于大侠说得极是,行军也有个先锋、后卫、和左右翼之分,才能互作策应。”
    万老夫人道:“于大侠看要如何分配?”
    于化龙一手捋须,看着众人,略为沉吟,才道:“由兄弟和羊兄(羊令公)、桂兄(桂豪年)和万贤侄四人领先,为中军。凌帮主(凌江涛)、连老哥(连三省)率同丐帮弟子为左翼。老嫂子率令嫒(万飞琼)、夏姑娘(夏玉容)和二位商姑娘(商紫雯、小雯)为右翼。花帮主(花真真)率同百花帮弟子为后卫;分则可以单独作战,合则可以互相支援,在行动上就灵活多了,不知诸位有何意见?”
    万老夫人点头道:“于大侠分配得宜,就这样好了。”
    连三省大笑道:“看来于大侠对行军布阵,还是大行家呢。”
    于化龙大笑道:“连老哥过奖了。”他日视众人,说道:“咱们这样分配,只是在行动中求得方便,但到达老子山后,和对方见面之时仍须大家合在一起,到了动手之时,又须分开来列阵,免得在对方包围之中,自己乱了阵脚,诸位都记住了。”大家点了点头。
    于化龙又道:“那就可以动身了。”说完,就回身道:“羊兄、桂兄、万贤侄,咱们该先走了。”率同三人,当先而行。其他的人,也跟着一同走出西高庙,大家展开脚程,一路往北奔行。
    从西高庙到老子山,不过五十来里光景,这段路虽非官道大路,却也是平稳的泥路。一行人脚下均快,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已赶抵老子山夏氏别墅的庄前。一路上既不见有任何人拦阻。到得庄前,也不见庄中有何动静。
    于化龙脚下一停,示意大家停住,一面朝万选青低低的道:“万贤侄,你上去通名求见。”万选青答应一声,独自走上前去,刚跨上石阶。
    就见中间两扇大门启处,走出一个青衣汉子,朝万选青身后打量了一眼,说道:“诸位远来,敝主母已在厅上恭候,请诸位入内奉茶。”万选青一怔,一时不知如何措词才好。
    于化龙呵呵一笑道:“在下于化龙和黄山万老夫人,特来拜会太阴教教主的。”
    那青衣汉子抱抱拳道:“回于大侠,咱们这里是夏盟主的别墅,敝主母是夏盟主的夫人,夏氏别墅哪来太阴教教主?于大侠大概弄错地方了?不过敝主母方才得报,已知于大侠一行人驾临敝庄,因此才命小的前来相请,于大侠有什么事,见下敝主母再说不迟,小的就恕难奉告了。”
    于化龙微微点头,含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夏氏别墅一位管家就口齿犀利,应付得体,老夫好生佩服。”
    青衣汉子冷冷的道:“于大侠夸奖。”
    于化龙道:“既然夏夫人见召,那就请管家领路吧。”
    青衣汉子道:“小的替诸位带路。”他引着众人走入大门,但听身后砰然一声,两扇大门,已经关于起来。
    花真真率领门下弟子走在最后,止不住暗暗冷笑,自己一行人既然敢来,龙潭虎穴都要闯了,何在乎区区两扇大门?青衣汉子走在前面领路,等到一行人进入二门,二门是两扇厚重门户,又砰然关了起来。大家也并不在意,越过大天井,但见三级石阶上,站立着一个一身绿衣,满头珠翠的邢夫人,她身后左右两边,伺立着四名青衣使女。
    邢夫人看到众人,立即款步降阶相迎,含笑道:“贱妾方才据报,于大侠和黄山万老夫人一行人宠莅老子山,贱妾因夏盟主不在此地,有失远迓,还望于大侠、万老夫人,以及诸位多多原谅,快请入大厅奉茶。”大家深入夏氏别墅,仍然看不到一点动静,每人心头,不禁都暗自怀疑,太阴教诡计多端,此刻摆出这副空城计来,不知究竟有什么阴谋?
    于化龙大笑一声,拱拱手道:“夏夫人好说,兄弟一行,正有事要向夫人请教呢。”
    邢氏淡淡一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诸位远道赶来,自然不会无因,有何见教,且请入内奉茶之后,再说不迟。”她目光一转,望望夏玉容,点头笑道:“啊,玉容也来了,你改穿男装,若非身佩彩虹剑,姨娘差点认不出来了呢。”夏玉容冷冷的哼了一声。
    邢氏笑道:“看,你这孩子,既然和大伙一起来了,也该帮姨娘招呼招呼客人呀。”一面抬着手腕,连连肃客道:“于大侠、万老夫人请。”
    一行人进入大厅,邢氏一抬手道:“诸位请坐。”于化龙、万老夫人、羊令公等人依次落坐,门人弟子则侍立众人身后。一时但见四名青衣使女手托朱漆木盘,送上名盏。
    邢夫人含笑道:“诸位请用茶。”
    于化龙就起身抱抱拳道:“夏夫人可知咱们的来意么””这话已是开门见山了。
    邢氏道:“贱妾正要请教?”
    “那好。”于化龙就一手捋须,洪笑一声,于某那就直说了:“于某和黄山万老嫂子、长白派掌门人、南海风雷门桂掌门人、丐帮凌帮主、百花帮花帮主等人,前来老子山,是拜访太阴教教主来的,要请夏夫人替咱们引见引见才好。”在他们说话之时,万老夫人、羊令公、桂豪年、凌讧涛、花真真等人,一个个站了起来。
    邢氏依然脸含微笑,坐着没动,一双俏目徐徐掠过众人,淡淡一笑道:“原来诸位之中,还有两位掌门人、两位帮主,贱妾倒是奇怪得很,贱妾听夏盟主时常说起九大门派,这几位掌门人、帮主大概不在九大门派之中的了。”不在九大门派之中,自然是小门派了。
    她不待众人开口,目光转到万老夫人身上,又道:“贱妾也曾听夏盟主说过,在前任盟主万晓峰过世之后,万老夫人以未亡人身份,代理盟主,统率九大门派,有数年之久,今年端阳刚刚交卸仔肩,怎么又统率起二个不在中原武林的门派,和两个不在九大门派之内的帮众来了,万老夫人要过盟主的瘾,统率几个帮派,亦无不可,怎么反而到统率中原武林的夏盟主别墅中来寻衅呢?”这话说得很厉害。
    万老夫人神色微变,凛然道:“你这里还是夏盟主的别墅么?”
    “怎么不是?”邢氏冷冷的道:“贱妾是夏盟主的继室,掌管老子山夏氏别墅,天下尽人皆知,如何不是呢?”
    花真真道:“是不是夏氏别墅,你请夏盟主出来就可证明。”
    “夏盟主回夏家堡去了。”邢氏道:“我爱清静,所以住在这里,诸位要找夏盟主,那该到夏家堡去才对。”她词锋犀利,众人一时倒是无话可对。
    夏玉容冷声道:“我们要找的就是你,你难道不是太阴教的人么?”
    邢氏看了她一眼,脸色一沉,冷笑道:“大小姐,你怎么对继母可以这样说话,我们古老相传,就有儒释道三教,信佛、信道各有自由,我并不否认我信仰的是太阴教,这和外人有什么关系呢?王法也没有规定信太阴教要砍头呀。”
    “你承认就好。”夏玉容道:“太阴教就是你们邢氏姐妹所把持,搅得江湖上一片乌烟瘴气,罪大恶极,难道还不够么广邢氏道:“你小女孩懂得什么?太阴教如何罪大恶极?罪在哪里?恶又在哪里?”
    羊令公道:“太阴教企图颠覆各大门派,用迷药囚禁各大门派掌门人,和与会代表,甚至连你丈夫都被你囚禁在后山,铁证如山你还想抵赖么?”
    邢氏惊异的道:“这些话,你们是听谁说的?”
    万老夫人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阴教余孽潜伏老子山,总是不假吧?”
    邢氏轻轻「唉」了一声,说道:“太阴教并没有诸位想像中那么坏,而且昔年大劫余生,留下来的也只有我姐妹二人,贱妾嫔归夏盟主,家姐终年茹素礼佛,足不出户……”
    万老夫人道:“令姐就在这里了?”
    “不错。”邢氏夫人道:“她无处投奔,投奔贱妾,也是人情之常,因此贱妾特地在后进给她设立了一个佛堂,让她青灯红鱼,礼拜三宝,如何会作恶呢?诸位如是不信,贱妾可以带诸位到后进佛堂去瞧瞧,就可证明贱妾说的不假了。”
    万老夫人看她说话神情,似乎不假,心中不禁有些相信,点头道:“夏夫人愿意领老身等人去见见令姐,自然是好。”
    邢氏这才盈盈站起,说道:“贱妾那就替诸位带路。”四个青衣使女不待吩咐,立即当先走在前面。
    邢氏看了众人一眼,迟疑了一下,说道:“佛堂清净之地,诸位之中,最好是于大侠、万老夫人和二位掌门人、二位帮主同去,去多了只怕不便……”
    于化龙点点头道:“夏夫人说的也是,诸位那就留在这里好了。”
    夏玉容道:“我们一共只有这几个人,分散了不好,太阴教手段阴狠毒辣,留在这里,难保不为所乘,如是她姐妹别无异心,多去几位人又有何妨?”
    “大姑娘,你怎么会如此多心起来?”邢氏阴笑一声道:“如果我姐妹真有异心,你们进了夏氏别墅,别说这几个人,就是再多来些人,也无济于事呀。”接着一抬手道:“诸位既然放心不下,那就一起进去好了。”说完,独自走在前面领路,她也不怕万老夫人在她背后施袭。
    万老夫人、花真真率同女将走在前面,于化龙领着男的,紧随在她们身后而行。大家走出大厅,由左首长廊,穿过两重屋宇,直达最后一进。只见两扇黑漆墙门,紧紧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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